常年失踪,微博@叙事失调 可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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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片来自:日本插画师@Kokuno

沉沦

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

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

危险的事固然美丽

不如看她骑马归来

      ——张枣《镜中》



很多年后她都记得那个清朗的夏日午后,她身材修长,臂膊舒展。世纪之交的太阳照在河流上,岩石,鸟掠过的阴影,还有远远抱着胳膊站立的,西装的男孩。

从遥远的首尔到南部的海是一场漫长远足。她只知道客人要来,父亲出门迎接。植物园常年不开火的食堂准备了最为丰盛的一餐,差点把她养的小鸡仔炖了,她抢下,恨恨走开,掌勺大妈在烟熏里忙上忙下,头一次没和她吵架。

从车站到植物园七十公里,没有好的路,但客人泰然自若就来了。从不认识牌子的越野车上下来的,戴着墨镜撑着伞的,站在冒着太阳的她的面前的母子,另一个世界的人。

她小心把鸡仔放在一旁,直起身子来看这两个陌生人。父亲招呼她:沙罗。这是善好集团的会长女士,这是道载。这二位是从首尔来做客的。她点头,目光看向那个男孩,男孩向她伸手:你好,徐道载。

越过母亲先行一步问候和握手的特殊礼节,一尘不染毫无多余褶皱的黑色西装。顶着柔顺的刘海,唇角比南部的男孩子略微深且上扬。这让他平淡的语气说出的平淡的话也显得郑重且多情。

她大大方方握了下手,你好,姜沙罗。

植物园主人应当有这样的风范。她做的很熟练。

 

用过午餐后,父亲提议带客人在植物园逛逛。

植物园的土地平整且湿润,客人们换上雨胶鞋,戴上手套。父亲比往常兴奋得多,他甚至把心爱的草莓毫不犹豫摘下送给二位客人。那位女士以温和的方式品尝了鲜红的果实,男孩则摇了摇手。父亲收回的手略显失落,中途转了方向递给她。姜沙罗接过了,握在手心里。她又走了几百米才把它咽进了喉咙。

 

植物园尽头是林中河流。姜沙罗晒了很久太阳,有些倦意,河流在诱惑她。父亲看懂了她的渴望,于是亲切地询问徐道载要不要游泳。出乎意料地,徐道载点了头。姜沙罗轻轻欢呼了一声,女士用询问的眼神看了道载一眼,道载的回应是向姜沙罗父亲请求了泳衣。

而后孩子们离开大人向河流走去。

姜沙罗换好衣服,从林中隐蔽处转出来,她的头发完全散下,披着像静止的黑瀑。她咬着皮筋把头发盘起来,四肢修长又柔韧,大大方方站在阳光里。她姜沙罗,是超拔的野兽,植物园的女儿。这条河流整个夏日都属于她,她知道每一处深幽和涡旋,也在每一块岩石上躺着面过蓝天。

徐道载并没有换衣服。他只是笔直站在树下,抱着胳膊,西装。目光遥遥望向河水。

姜沙罗问他:你不游泳吗?

徐道载摇摇头。

为什么?

我不会。徐道载说。

啊,我教你吧。姜沙罗自信满满。徐道载摇头:我看你游吧。

姜沙罗没有再坚持。她像鱼一样涉水,潜游。河水清凉,驱散了她的倦意。她浸在水中,重新掌握了这片天地。偶尔她破水而出,玩笑一样泼向徐道载。徐道载往后躲了躲,但脸上带着笑意。

像看一条美人鱼。

 

封在玻璃瓶里似的,常年乘飞机越过蓝天的,徐道载。善好集团的,首尔的西装少爷,徐道载。没有血缘的哥哥,徐道载。

她后知后觉,从那天起,河流背向她流去。

她离开植物园,成为首尔的姜沙罗。善好集团会长女士的继女,姜沙罗。脖颈修长、气势高昂的公主,姜沙罗。

她凡事都要做的比徐道载好。比徐道载讨外公喜欢,比徐道载会笼络人心,比徐道载勤奋,比徐道载温柔。

就像那样能掌握主动权,能在每一个疲倦的日子梦回植物园一样。

 

父亲问她,你一定要和你的哥哥争吗?

她说是。

我是植物园的主人,我也会成为善好的主人。

兄妹不能互相爱护吗。父亲叹息。

我爱他的母亲,也请你像爱兄长一样爱他吧。

 

是啊,徐道载,我的哥哥。

 

再次擦肩而过时徐道载眼神掠过了她,却像没有看见一样。

她叫住徐道载,咬着牙说,哥哥。见到妹妹不问候一下吗?

徐道载踌躇了一下。最后他说,我以为你不打算问候我。

秘书及时解了围,把一封邀请函递上。

是明日的剪彩仪式。

她接过,笑笑,离开了。

 

那晚的最后,她把自己埋进浴缸。哗啦啦的水声里,梦的翠鸟湮湿了羽毛。

什么时候能开发出自动卸妆的工具呢?

什么时候……能有时光机器呢?

 

温柔的浴室光线照着她,像世纪之交的太阳照在河流上。林间,徐道载笔直站着,目光温和,嘴角微微上扬。

她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一刻那道目光,无论她是否承认。草莓的味道时至今日依然停留在唇齿间,一点点酸,一点点甜。

那是属于她的沉沦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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